登山伙伴访谈记——第六篇
本文为『愿者闻之』公众号第89篇原创分享，全文约13000字。小Z小T妈妈是『愿者闻之』第6位访谈嘉宾。
她是俩娃妈，毕业于环境工程系，目前从事软件测试工作，周末在我们贯渊学堂21‘级任教。先生是咨询行业软件工程师。中中家庭，现居德国。
姐姐小Z和弟弟小T在德国出生和成长，目前姐姐8岁半，弟弟5岁半。
姐弟俩性格都非常倔犟。姐姐小Z非常内敛，不喜欢探索，热爱舒适区，体现在中文学习上就是推起来很艰难。弟弟小T配合度比姐姐高，但语言发育晚，中文学习起步晚于同龄人。
尽管如此，小Z目前已学到部编语文书六年级上册，平时表达落落大方。小T学到二年级上册，在最近刚举办的学堂2023迎新春联欢会上台展示淡定自若。此外，姐弟俩《论语》和古诗文紧跟学堂进度，语言综合能力与认知发展相符合。
小Z中文自我介绍，点这里
小Z德语自我介绍，点这里
小T中文自我介绍，点这里
小T德语自我介绍，点这里
访谈第六期，我有幸邀请到ZT妈妈，请她跟我们聊聊面对性格倔犟、语言发育晚的俩娃，这一路究竟是怎样走过来的。
希望ZT妈妈（以下简称“ZT妈”）的心得和经验能给你带来启发。
一、综合问题
1，目标和构想
愿闻：ZT妈你好，咱们先从学中文的目标开始。可以请你简单说说对孩子们中文教育的思考吗？
ZT妈：从我确定要在德国长期生活以后，就意识到将来孩子的中文教育必须要亲历亲为了。其实当时连娃都还没有。起因是想到了一句话：一叶落而知天下秋。这么美的语言如果将来我没有办法跟孩子分享，多么遗憾。所以最初目标就是希望孩子能够体会中文之美，尤其是能够体会古文的韵味悠长。
我们的初步构想是先开始《四五快读》，再过渡到部编版语文教材。至于教材学完之后如何推进，当时还没有成熟的想法。
小Z三岁时，我们开始带她学习《四五》，但是发现推不下去，只好停下来。
到四岁再次尝试，总算是学起来了。因为小Z很倔，抗挫折能力差，情绪值很容易被耗尽，所以我们学得非常慢：每天两个生字；如果遇到短文，读一句话就算是一天的进度。
在此期间，我意识到，学中文不可能在一个家庭内部完成，一定要有伙伴。有生命力的语言必须要有用武之地，没有一个可以使用中文的环境，学习是无法持续下去的。
当我们了解到咱们学堂的时候（了解学堂点这里阅读），就把小Z送到了学堂大班（16‘级）。还记得2019年9月入学堂，第一次试课学的是《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小Z第一次坐在教室里，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小伙伴的吸引力让她毫不犹豫地答应加入。
加入学堂之后，有同龄人的比较，我们也渐渐加快了学习进度。同时也增加了《论语》和古诗文的学习。
愿闻：孩子还没出生就有了明确的想法和目标，目光很长远。但是遇到性格阻力大的孩子，真是会心力交瘁，对此我也是深有体会。再加上是双职工，时间精力就更加有限，能说说队友是怎么支持你的吗？
2，队友
ZT妈：队友是个好队友。我们有分工，也会根据情况调整。
最初我们采取“责任田”的方式，一人负责一个娃，我从开始就带着姐姐，队友就接手弟弟。
但是这个方法有个问题，就是我们每次都面对同一个赖赖叽叽的娃，累积的压力没有缓冲空间。
然后我们改成按科目划分。队友负责《论语》和古诗文，我负责语文书和其他内容，孩子学一科就换一换，大家都能松一口气。
现在我们的安排基本还是这样，队友没时间我就多带一点。
愿闻：有给力的队友真是太重要了，尤其是面对阻力重重的娃，冲突不可避免。可以说说你们遇到冲突时是怎么解决的吗？
3，亲子关系
ZT妈：我们的亲子关系很亲近。因为学习而产生的冲突都控制在学习框架内。我和队友约定，一个人心态爆炸了，另一个人就赶快接手，缓解压力。
愿闻：缓解完压力之后还会继续学吗？
ZT妈：爆炸了就下课休息。孩子的情绪很直接，学得顺利就开心，累了烦了就原地爆炸，我们也学着配合她们的状态。
愿闻：的确如此，咱们也在不断学习，学怎么和娃相处，学怎么调整心态。
ZT妈：我比较欣慰的是，小Z能够体会到我们做出的努力。学习比不上做游戏或者吃糖那么轻松愉快，即使不喜欢，但是她明白，这是在为她做一件好事情。去年下半年，有一次她跟我说起：“如果孩子放弃中文了，那不是孩子放弃，而是父母放弃了。”她说出这样的话，我挺意外的。
愿闻：孩子们就是我们的镜子，我们平时给他们传递了什么，他们会吸收和内化，在不经意间回馈给我们。小Z说得很深刻，同时也是在提醒父母，可别轻易放弃啊！
但困难是实实在在摆在眼前的，可以举例说说你们遇到了哪些困难，以及是怎么克服的吗？
4，困难
ZT妈：所有的改变都遇到很大的阻力。刚开始学字的时候，刚开始读论语的时候，刚开始学语文课本的时候……都因为“变化”遭到强烈抵抗。解决办法就是坚持。每天的坚持让她明白这是逃不过的，也就渐渐接受了学习这件事。
这个过程很漫长，到现在也不是不反抗，而是磨合到了我们双方都能接受的程度。
愿闻：太有同感了。我家小小鸟也这样。这大概是刹车娃的共性。现在开始一件事情也不是说就完全不抗拒，不过在我们的提醒下，她会有意识地走出想停留在原地的惯性思维。
这个学期咱们学堂16’级新增了写作课，小Z感觉怎么样？
ZT妈：写作这事儿是向老师交任务，所以毫无阻力。
愿闻：愿意和老师配合，真是太给面子了。小小鸟连这个缺口都不给，学校和家里一个样。不过小Z愿意写作文，这肯定也和你们在家做的努力分不开，前期积累到了，才有惊喜出现。
ZT妈：更多的困难来自于我无法接受心理预期和现实的落差。比如一秒钟之前教过的字，话音刚落她就忘了。实在是超出我的接受范围。这个问题还没有完全解决。现在也经常光走嘴，不走心。跟读很好，但是问她就答不出来。
最困难的阶段是在她开始学习小学语文一年级课本的时候。每篇课文都需要一句话一句话地推，生字反复地教和忘，我和她都焦头烂额。一方面她不动脑，另一方面我也不甘心让她少学一点。
2020年春天咱们学堂开“吐槽大会”（学堂内部交流会精华总结，点这里阅读），听了大家各种吐槽和经验分享，很多地方我非常有共鸣，也学到了好方法。
我们立刻调整了学习安排。把之前下午整段的学习时间分成几个小段。早上起床后用15—20分钟学习语文课本和生字。时间到了就下课，我作为家长不可以贪心非要教足了才放人。就是说要控量，不能超过孩子的承受能力。下午小Z从幼儿园回来已经累了，就读《论语》和古诗词，不费太多精神。实践下来效果非常好。
愿闻：这个情况我家也有，小小鸟也经常是关闭的状态，就是没开启。有些内容可能在能力之外，娃虽然跟着说，但其实并没有真正了解背后本质上的联系，这也是为什么听到问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原因，因为她可能根本没有把刚才嘴里说过的内容和现在咱们提的这个问题联系到一起，尽管在我们看来，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还有一些内容则是，我们很清楚孩子只要开启了就能做到，但是开启对她们来讲很累，所以不自觉地就处于关闭状态，表现出来就是一问三不知，以前知道的现在也不知道，这种情况确实很让人抓狂。
对待这样的小朋友，真的非常耗神，但是我想，慢慢地走，也是在走，所以我会选择合适的时间开始一项任务，确保娃精力足够；每次开始前都会先提醒和明确任务，努力让娃开启，然后保证短时间内完成，过程中保持与娃实时互动，确认她还开启着，最后一句话肯定，给娃正反馈。
可以说说弟弟的情况吗？
ZT妈：相比姐姐，弟弟的困难就是毛毛雨。小T加入学堂是二进二出。从2019年开始，两次进入当时的小班（18’级），又两次退出，都是因为还不在学习的状态。我们很淡定，没准备好就等一等。终于21’级开班，小T第三次进学堂，一下子开化了，完全可以跟上班级进度。现在的学习也很顺利。
此外，目前我们和小Z的困难，也是这批大孩子共同的问题，就是时间不够用。小Z现在上二年级，作业更多了。加上学习数学和德语，还有课外活动，又要顾及视力，就靠提高效率和做取舍来解决时间问题。
愿闻：困难不少，每个阶段也都有每个阶段的问题，咱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接下来可以请你说说学中文这些年来的惊喜吗？
5，惊喜
ZT妈：没有特别大的惊喜，就是一些水到渠成的淡淡的喜悦。
说一个新鲜的喜悦吧！
几星期前，老大终于读完一本小书而且没有崩溃，是部编语文配套的课外读物《七色花》（快乐读书吧，内页点这里阅读），她静静地读完了，走过来告诉我这个消息。
在此之前，除了《米小圈》系列之外，她还没有看过哪本桥梁书。即便是《黄色小水桶》，她也只是看看图。真正从头到尾默读完的桥梁书，《七色花》是第一本。
再比如老二有时候合乎时宜地背诵几句古诗，都是一些小喜悦。
愿闻：淡淡的喜悦也是喜悦。在付出努力之后，能收获淡淡的喜悦，是很值得欣慰的事。
下面是专项问题。
二、专项问题
1，文言文
愿闻：你刚才提到小Z来学堂后，增加了《论语》和古诗文的学习。可以具体说说文言文这部分的情况吗？
ZT妈：我自己很喜欢文言文。经典的文言简洁优美，半文半白的小说也很有味道。我希望孩子能掌握文言文，这也是我们中文教育的目标之一。学堂对于古文教育的安排，以及用《论语》启蒙，我是很赞同的。
小Z刚进学堂那会儿，课堂上《论语》环节还是老师领读一句，孩子们跟读一句。她当时在家里并没有正式开始学，也不影响课上跟读。
到2020年春天，也就是我们进学堂一学期后，课堂上有了新的要求，《论语》由孩子们自己领读。因为这是老师提出的要求，小Z从此有了在家读《论语》的内驱力。
也是同一时期，诵读古诗文也加到每天的学习中。她虽然时不时崩溃发脾气，但是怎么也会赶在周末上课之前做完任务。
小Z慢慢地有了古文的语感。一些比较直白的文言，比如五年级语文书里四大名著的选段，或者不太复杂的古诗，已经不需要我做解释。
我们对学习《论语》的心得是，前期不用在意孩子们懂还是不懂，只管读就好，就像以前私塾里的老师启蒙孩子那样，先读熟。孩子先是机械跟读，渐渐认识了一些字，知道了一些字的含义，知道哪儿该断句，之后开始有少许好奇心，会主动问这句话什么意思。这时候我们再解释就恰到好处。
之前硬要讲解，嘴皮磨破，小Z根本听不进去。现在还是这样，她显示出兴趣，我就趁热打铁讲给她听。没兴趣就只读。
古诗我们学一首，解释一首。诗句节奏好，文字美，小孩学诗的时候忍耐力最高，可以接受多一点内容。语感也主要在学诗时积累。
愿闻：虽然小Z在家里特别倔，但是愿意听老师的，看来在小Z这里，老师的作用很重要。那小Z在学校表现是不是也挺好？
ZT妈：是的，在学校里学得不错。几周前我参加了学校的家长谈话，老师对她的评语是总体很好，只是课上发言太少。她一贯发言不积极，我也想得到。还有一个老师不了解的问题是，她课上听不明白或有不懂的单词从来不问。那天她自己想了个办法：要回答问题就举一根手指，听不懂要提问就举三根手指。并且和老师约定多发言。这样的转变必须要老师来促成，我再怎么劝也是没有效果的。
她属于学习上和情感上都成熟得比较晚的孩子。之前在幼儿园时，和同年龄孩子玩不到一块儿去，最喜欢和小小孩玩。同龄孩子森林秋游周兴高采烈，她却因为要暂时脱离幼儿园这个熟悉的环境，一个星期唉声叹气。在幼儿园换到小一级的小组之后，立刻一切都顺了。和同年龄的孩子相比，她当时算是晚一年入小学，适应得不错，这是符合她心智和情感发育的。
愿闻：嗯，非常有同感，小小鸟也是，需要更多时间来成长。有些事情的确需要时间，着急是没用的。说到上课发言，以前小Z在学堂课上发言的确比较少，不过最近有明显变化。上课参与十分积极。
最近我们16’级刚学完李白的《蜀道难》，因为是长篇，特意安排在圣诞假前开始学，两个周末学完，假期里熟读沉淀发酵，假期后的周末课堂安排复习。课上小Z提议，会背的小朋友一起为大家背诵这首诗。课后，看到她和小伙伴们落落大方地站在教室前手拉手背诵《蜀道难》的样子，可以体会到她内心的自豪。背完第一遍，我说好棒，可惜我没有给你们拍下来。小Z说没事没事，老师我们再背一遍，你帮我们拍吧！
于是就有了下面这段视频。
之后又有孩子提议一起背《琵琶行》，更多的孩子一起上台展示，有孩子甚至把前面长长的序都给背下来了。背完《琵琶行》，孩子们兴致很高，又一起唱了京腔版《琵琶行》……
看到孩子们主动要求背长诗的眼神，能感受到他们的自豪，以及发自内心的对这些优美文字的喜爱。
下一个话题是识字，可以说说姐弟俩识字和阅读方面具体是怎么做的吗？
2，识字和阅读
ZT妈：两个孩子都是从《四五快读》启蒙的。弟弟的情况很简单，我们只聊姐姐吧。小Z最初每次学两个字，非常缓慢。我的底线低到只要她肯学就行。加入学堂后我们才提速，最后两册速度翻倍，每次学四个字。
小Z五岁半开始学语文课本。生字复习尝试过用卡片。她强烈抗拒，我们没有哪次是顺利做完的。生字记不牢，字不认识太挫败，每次她都崩溃。软件更不接受。我们就直接看课后的生字表来复习，即使这样也只是断断续续，做不到每天复习。后来在老二开始学习语文书的时候，我们用软件复习生字（怎么用软件复习？点这里阅读）。姐姐看弟弟学觉得有意思，就愿意用这个办法复习了。老大还要靠老二来激励，这个是我想不到的。
我教小Z学生字的时候会顺便拆开字的结构和偏旁部首，笔画笔顺也讲讲，这对她最近学写字的快速上手有很大帮助，但当时增加了她的负担，我就停掉了。我觉得如果是接受度高的孩子，这应该是个好方法。
说到阅读，老大不喜欢自己看书。起初不愿意读字，只看图。我没有拗着她，带她亲子共读。
这种状态最近悄悄地变化了。小Z学到语文书六年级，识字量有了基础，看简单的书不那么挫败，也更愿意阅读了。《七色花》之后，小Z看了《格林童话精选》。
愿闻：自己阅读那么抗拒，那语文书的学习是不是也很难？
ZT妈：是的，很不容易。但是阅读是在语文书基础上的巩固和扩展，没有语文书做基础，阅读也无从谈起。所以都很难的时候，二选一先推语文书。
孩子和孩子差异很大。老二《四五快读》才学到第三册时，认识的字还很少，就拿起《黄色小水桶》乱读，不认识的字就编，我们大家哈哈笑，他也跟着哈哈笑，不急不恼。
多看书对学习帮助很大。阅读和识字相互促进。书里遇见的字，即使不认识、猜错了，在课本里再学到的时候也会变得轻松。
愿闻：是的，识字和阅读两件事得结合着做，脱离上下文地识字，很难记，记住了也不懂；只在阅读中识字，则很可能换个语境就不认得了。这方面的文章我总结得很多了，有需要的朋友可以到公号首页看“4-8岁识字阅读”专题。
刚才上面提到小Z开始写作还挺顺利的。可以说说你们在写字方面具体是怎么做的吗？
3，写字
ZT妈：写字是从看了你公号里的文章开始的（系统学写字，点这里阅读）。
2022年春夏开始临摹大礼包里的字帖。因为字帖是你发给我的，我就告诉小Z老师发来字帖鼓励你学写字，小Z非常振奋。她每天都坚持写一些，但是写完就忘，因为这些字没机会用。
22年9月底开始写日记。也是参考了你的文章，我买了个漂亮的日记本送给她，让她用写关键词的方式每天记一个词。她热情很高，第一篇就写了一小段话。
写日记对她而言是一件好玩的事，看到自己记录的生活和写满字的纸，很为之骄傲。每天干劲十足，甚至从早上起床就开始写日记预告一天的活动。
写过的字记得也比较牢。因为早先学过笔画笔顺和字的结构，所以她写字很少出错，没有畏难情绪。这是她目前最主动做的事情，每天抽空就在日记本里记各种流水帐。
我的体会是，如果能够做到描红结合写作，应该是个非常好的方法。
愿闻：有热情写日记是好事，继续保持。
小小鸟当时是抄写单个字、誊写好句金句和平时写日记、周末写作文并行。
每天少量抄字，是为了积累，否则从零开始没法写作文。（怎么抄写，才会手脑并用？点这里阅读）
而写日记只写关键词，并且每天不重复，也是为了积累，既积累词汇，也积累素材。之所以强调写关键词是因为，如果写句子，要不了几天就会发现，孩子重复来重复去，写的内容很雷同。而写关键词就不同了，需要观察和体会，并提炼出当天最值得记录的一个词。这部分内容，感觉最近很多小伙伴具体操作起来有困惑，我再找时间专门总结一篇，详细说说每个细节我为什么要那样安排吧！
这个学期我给咱们学堂16’级小朋友安排了写作课，小Z也开始写作文了，感觉如何？
ZT妈：写作文，字不是挑战，思路是挑战。
愿闻：行，那就后面说到表达的时候再详细说吧。
现在先说拼音吧！可以说说你们家在拼音方面具体是怎么做的吗？
4，拼音
ZT妈：拼音是最近刚刚开始的。小Z写日记经常要问字怎么写，我觉得是时候教她拼音了。
我们按一年级语文课本安排的内容学，前后两个多星期。学了后面忘了前面，光是四个声调就反反复复，总是搞不清楚，又好气又好笑。现在还是不熟练，好在查字典写日记已经可以独立完成了。
小Z初学拼音查字法，不出所料，一开始很抗拒。我告诉她，学会查字典就自由了，想写什么就可以写什么，她听到“自由”这两个字，像是被击中了，立马露出笑容，答应跟我学。
愿闻：还是关键词好用！
ZT妈：对！要把关键词用到心坎坎上。
愿闻：小Z和小小鸟很像的一点是，她俩惯性都好大，对新事物都会本能地抗拒。小小鸟现在还会，不过好在现在很多事情可以沟通了，而且“接受新事物”的练习做得也多了。我们现在遇到这种情况，会通过问“你有一个什么特点”来提醒她，激发她思考、启动，花力气克服想黏在原地的惯性，勇敢地迈出步子。往往提醒之后，她思索片刻，就愿意尝试了。
另外，我前阵子刚刚带小小鸟系统地学习了拼音，就是掌握到自己可以为汉字注音，能写对音节和声调这样的程度。前后花了三天。等大家有这个需求的时候，我也可以总结一篇，专门分享一下。
下面的话题是听书，姐弟俩对听书的接受度怎么样？
5，听书
ZT妈：小Z拒绝听书。这么多年也问不出原因。只有幼儿园听惯了的儿歌和圣诞歌曲可以勉强听几首。其他音乐和故事一概不让放，一秒钟都不能忍。
所以我们家听书经验很少。还是去年（2022年）暑假参加《西游记》共读，以此为契机，才听完了钱儿爸讲的《超级西游记》。之前试过很多次，她都不接受。
愿闻：其实还是那个问题，就是不能接受新事物，小小鸟也是花了整整四年半才接受了《西游记》，能真正听书了。（小小鸟怎样入坑《西游记》？点这里阅读）
好在小Z会受同伴的影响，也愿意听老师说的，所以爸妈推不动的东西，只要是幼儿园、学校、或者学堂小伙伴在做，她也会接受。
ZT妈：的确是这样。不光是学中文，游泳也是如此，难啊！因为要去上游泳班，她每一天都要抱怨很多次。但是因为学校四年级要开游泳课，就一边抱怨一边学。现在终于爱上了游泳，自己上课不算，还蹭弟弟的游泳课，每周游三次。
这和听《超级西游记》很像。她不想听，但因为伙伴们听过了，自己感受到了压力，就嘟嘟囔囔地磨蹭着也听。越听越喜欢，《超级西游记》都已经反反复复听了好多遍了。尽管如此，要开始一个新的故事，她依旧不愿意。
前阵子她知道小伙伴们都听完了《超级封神榜》，就试着听。她很喜欢，但是太害怕，一集要消化好几天。我们就暂停了。现在在听《超级水浒传》，又喜欢又害怕，不过坚持着。因为今年夏天也要共读《水浒传》嘛，她还是有自己的目标的。
弟弟很喜欢听书，可是受制于姐姐。姐姐不让听他就没得听。
愿闻：那如果给弟弟一个播放器，弟弟听书的时候，让姐姐干点别的？
ZT妈：她们俩还是愿意一起活动。
愿闻：小Z主要是怕什么方面的东西呢？
ZT妈：挺多的。妖怪怕，人性残忍也怕，配乐过于渲染气氛她也害怕。
愿闻：人性残忍的内容在《水浒传》里并不少，虽然钱儿爸会讲，那些不对，不能这么干，但还是会涉及。不过也有可能和小伙伴们一起读一起讨论，会让小Z没那么害怕？得到时候看。
ZT妈：《西游记》她以前很怕。但是整部听完之后，好像自己从来没有害怕过一样，忘得干干净净。未知带来恐惧吧，听完踏实了就不怕了。
愿闻：所以虽然孩子有非常难对付的地方，但还是可以找到一个切入点，比如小Z，群体对她的促进作用很明显。当她身处群体当中，本来很难的事情也变得相对容易了。所以以后如果想干点什么，你就在学堂里张罗小伙伴们一起就行了。
事实上，每个人在群体中都会受影响，大家都在做的事，个人很难抗拒。咱们用好了群体的这个特性，让孩子们相互促进一起“登山”，必然事半功倍。
ZT妈：所以从小Z听书这一点，我更确认了不必着急。孩子没准备好，我就再等一等。只要在学堂这个集体里，有大家的带动，早晚能开始。
愿闻：其实从你说小Z在学校里的表现就可以知道，她挺有群体适应性的，知道什么事是好的受欢迎的，所以她在学校里可以表现得很优秀。而在家里嘛，就是一个很放松的状态，让天性释放。
ZT妈：天性释放的强度太大了。不管是读书还是做游戏，只要不满意就爆发，一点点挑战就崩溃，对我们太考验了。
比如上次咱们一块儿玩桌游，需要随机应变、集中精神。这个压力她就承受不了，不愿意玩。
愿闻：小小鸟也是刚过去这个圣诞新年假才开始玩真正意义上的桌游的，之前也很难，有时候出于某种原因接受了某款桌游，比如“拔鸡毛”，但再要从这里头走出来，接受下一款桌游依然很难。总之每次遇到要开始上新东西了，就会和她重温以前一次又一次的经历，都是怎么困难地开始，但是入门之后就好喜欢，主要通过问问题的方式让她回忆、回答，一次次地提醒她。虽然现在还是不容易，不过总体趋势是越来越好了。
不过我想，这类性格的孩子，执着的一面用到该用的地方，会是很可贵的。
下面是表达话题了，可以说说你们家在表达方面具体是怎么做的吗？
6，表达
ZT妈：表达也是我们最重视的部分。我有过很多设想，比如经常让孩子参与家庭讨论，发表自己的观点。现实是跟小Z根本行不通，连读故事都崩溃。
不过她对学堂的表达环节毫无抵触，在家里做准备的时候非常积极。
还记得第一次试课的时候，当时有个临时的表达，就是“我是谁，几岁了，现在在学什么”经典的三句自我介绍。根据经验，我觉得她不会开口。
但是她站到前面清楚流畅地说出来了。我非常意外，她自己下来后也很开心。这是我们在学堂做表达的开始。之后参与的每次表达环节，我跟她先理清思路，引导她说出具体内容，再多重复几次练熟。从她的反馈看，课堂说的内容自己都挺满意。
2022年秋天16’级还没做过表达训练的孩子们做了个28天的集训表达。孩子们一起练习，气氛非常棒，效果也很好。小Z现在不光日常说话会有意识地梳理想法，而且把表达技巧也用在写日记上面。
16’级的表达训练营还在继续，让小伙伴们有机会互相陪伴着做下去。
愿闻：很好啊！学一门语言最重要的就是能用它表达。上接写字部分，可以说说你们在书面表达（写作文）上具体是怎么做的吗？
ZT妈：写作文是从这个圣诞假期开始的。假期里你布置了三次习作任务，共六个作文题。小Z先写了《难忘的一天》。我们俩一起看了学堂写作课讲义里的作文框架结构说明，然后构思了每一段的大概内容，她写一段我们讨论一段。小Z写得挺顺利，她选了去朋友家过夜这件事，兴致勃勃地想要把内容表达出来，而且很期待在课堂上和大家分享。之后把其他五篇都写完了。写得还行，只是口语和书面语混杂，用词罗嗦。
昨天姐姐有个大进步。弟弟要上正音课，我出门前和姐姐交代好作文的思路，给她字典。等我回来时已经写好了。她很自豪地告诉我：有的字，声母搞不清楚，自己很耐心地查字典找到了，没发脾气哦！
我挺开心的，没想到她可以情绪稳定地独立完成这个大作业。好好地夸了她。
愿闻：每次集中练习一点就好，这批小朋友口头表达都训练出来了，现在是从口头落实到笔头，先学搭框架，有重点有条理地把想写的东西写出来，暂时比较口语没问题。你提到的这些，后面都会做针对性的练习。
上面你已经多次提到群体对小Z的促进作用，下面的话题就是集体，可以再具体说一说吗？
7，集体
ZT妈：中文母语社区对海外孩子非常特别，不仅有语言和文化上的意义，在一定程度上也具有家人的属性。周末、节假日陪伴在一起，小朋友对学堂的伙伴和叔叔阿姨都非常熟悉亲近。
关于中文社区对于中文学习的意义，我跟你的想法是一致的。在德语大环境里关起门来学中文是走不远的，一定要在集体当中来完成这个目标。
从2019年加入学堂以来，我们在很多方面都受到了积极的影响。尤其是有机会观察身边的同龄孩子，能帮助我们找到方向，提高效率，并且放平心态。就像刚才提到的一样，孩子如果哪个方面启动得晚，我也不急，因为伙伴们会带动她起步。
愿闻：是呀，集体真是太重要了。咱们建设的中文母语社区，对孩子们的成长还有身心健康都有着非凡的意义。今年暑假咱们组织学堂首届年会以及海外中文母语教育交流会，活动在周末，会有很多我们精心组织的活动，详情点这里阅读。再次诚挚地邀请各位用心父母来参加这次盛会。在亲眼看到这批海外长大的孩子中文可以达到怎样的水平之前，恐怕是难以想象的。
也可以说说你做老师以来的感想吗？
ZT妈：任教这半年以来，看到孩子们在课堂上的成长：说话更清楚了，发言更勇敢了，更加自信了，我都非常开心。总想告诉别人，我们班的孩子们又进步了！
这进步背后当然是父母日复一日的坚持。我能感受到家长对教育孩子巨大的热情，也能感受到他们的些许焦虑。我们在班级群里曾经讨论过这个话题，借访谈的机会也想和家长们再次分享我的体会：积跬步可以至千里。观察咱们学堂的孩子们，就能了解到，只要坚持，进步是必然的结果。
积累的过程大部分时候波澜不惊，看不出变化，不确定的心情多半出现在这个阶段。但是积累到了，必然水到渠成，开花结果。不要多想，目标定好，做就行了。
学中文最重要是家长的心态和坚持。作为一个家有“刹车娃”的家长，几年来即使我们开足马力，小Z稳定保持碎步前进，稀碎。没关系，小碎步好过驻足不前。咱们要“去焦虑”，不要影响心态和学习的节奏。
对未来集体的发展，我也有两点想说。
第一，建议有条件的家庭尽量来线下班。教室内外孩子和伙伴们见面，孩子和老师见面，家长和家长见面，当中会有很多碰撞，产生很多火花。孩子之间的接触互动，是中文社区的核心所在。这部分精华在线上都是缺失的，非常可惜。
第二，学堂的课程设置，班级人数宜少不宜多。所以我想呼吁更多的家长加入咱们的教师团队。
愿闻：很有同感，做了老师之后，对孩子们的感情又更进一步了，看着他们成长，特别欣慰。非常感谢你对家长说的这些肺腑之言。
前面讲到“困难”的时候，你也提到，对很多家庭来讲，时间不够是个普遍存在的问题，尤其是对二娃或多娃家庭来讲。可以分享下你们家的做法吗？
8，时间管理
ZT妈：二娃家庭的挑战主要是时间和精力两方面，大家都深有体会。我们的方法是早上早起，用最好的精力啃最大部头的内容。
愿闻：你们早上一般几点起床呢？
ZT妈：学校第一节课有时早些，有时晚些，我们都6点半起。
愿闻：插一个小问题，最近有群友聊到，俩娃会抢着学习，也有更多群友表示，一遇到学习，俩娃都特别谦让，谁也不想第一个学。可以分享一下你们家的做法吗？你们是怎么安排姐弟俩的学习顺序的？
ZT妈：我家也会出现抢着学习的盛况。都是弟弟发起的。平时按照计划，早上我先带姐姐后带弟弟。放假的时候没那么严格，弟弟会要求先跟妈妈学习。姐姐本来不声不响，捏着拖字诀，但是看到弟弟要抢先，也不能让他。说到底抢的不是学习，而是谁能占到那个“尖”。
日常的学习安排是：早上我带姐姐时，爸爸带弟弟。学完一科互换孩子。早上每人学两科。弟弟的任务就全部完成。下午姐姐先回家，跟我学剩下的内容。弟弟回来时姐姐的任务也差不多做完了。
愿闻：可能正是因为安排的时候总是姐姐先，所以弟弟才有了抢先的动力，而姐姐喜欢保持现有状态的惯性，又使她不容得弟弟来抢先，所以也就更有了“先学”的动力。这是二娃家庭的优势，可以相互带动。
最后一个是双语话题，可以说说姐弟俩的德语发展情况吗？
三、双语话题
1、德语发展和现状
ZT妈：姐姐德语听和说都符合年龄发展。老师对她的评价很积极。只是词汇量不够，现在会通过看儿童节目和读书来积累词汇量。比如德国电视一台（ARD1）有个节目叫《皮娅和大自然》（Pia und die wilde Natur），每一集里，皮娅都会要接受挑战或者是回答问题，而后上天入地，寻找答案。连面对雪洞里过夜、冰窟窿里洗澡这样的挑战，皮娅都不退缩，小Z觉得皮娅非常勇敢，探索大自然非常奇妙，因此很喜欢这个节目。
还有ZDF的儿童节目《小小蒲公英》（Löwenzähnchen），以一只会说话的大狗的视角接触各种动物和它们的生活，姐弟俩也喜欢看。（更多适合小学阶段的德语中文电视节目，点这里阅读）
外安排德语书精读，把生词总结下来。这部分由爸爸负责。
弟弟的语言发育很晚，四岁半中文表达才比较流畅。
他在四岁之前德语基本不开口。因为那之前姐姐也在幼儿园，老师问他问题，他就看姐姐，姐姐了解他的一切需求，替他回答。小T四岁后，姐姐上小学不能陪他了，才被迫开口。之后进步很快，表达和发音都更清楚了。
小T上正音课（Logopädie）已经一年半了，最近半年语音和表达发展迅速。
愿闻：这点和小W小A姐弟俩太像了，姐弟俩同上一个幼儿园的时候，弟弟不说德语，但是姐姐一上学，弟弟就开口了，进步很快。所以没开口的时候，只要一直在吸收，就不用太担心。
ZT妈：我觉得中文和德语在他们脑袋里大概是一种互相补充的关系，中文不够德语来凑。有时候他们说的中文一听就是翻译腔。比如小Z想给我讲件事，一开口却是：“妈妈我跟你说什么。” （Ich sag dir was.）给她纠正了很多年也不改。弟弟也学着姐姐这么说。
愿闻：小Z应该是已经听到了，只是惯性使她想继续保持先前的说法。没事儿，哪天我在学堂和大家聊聊这个话题，告诉小朋友们两门语言都能用各自地道的方式表达才是最牛的，让集体来发挥作用，小Z可能就愿意改了。
可以说说姐弟俩德语这一路来的发展吗？
2、从入托入园到上学
ZT妈：因为我们家里是纯中文环境，就让他们早点去幼儿园熏陶。所以姐弟俩都是满一岁就去幼儿园了。那个阶段老师照顾得很细致，不需要她们太多表达，适应环境也没有困难。姐姐在幼儿园说话很少，而且发音不准。就在我准备带她去申请正音课之前，三岁三个月的时候，她突然开始流利表达，发音也纯正了。应该是默默地经历了一个爆发期。之后的语言发展都很平稳。
愿闻：可以说说小T为什么会去正音课吗？
ZT妈：幼儿园小班阶段，孩子们以肢体表达为主，小T那时候是个很快乐的孩子。
从2020年初到2021年后期正值疫情高峰，一年多的时间小T没有规律地上幼儿园，大部分时间待在家里。这个阶段刚好覆盖他从两岁半到四岁的语言发展期，也错过了他小班结尾和大班过渡期，再次回到幼儿园直接进入大班就不太适应。
大班的孩子们习惯于语言表达。小T遇到事情没有办法用语言去应对，说不出来就心情烦躁。那段时间他非常不快乐。和老师交流后，拿到老师给出的语言发育评估表，我们在儿医那里申请到正音课的处方。
开始上课后小T立刻有明显进步，而且能观察到德语和中文在同步发展。每次老师反馈他德语发音有改善的时候，我们都发现同一时间段他的中文发音也更清楚，表达更流畅了。
所以如果发现孩子的发音一直不清楚，需要和老师、儿医保持沟通，及时为孩子提供支持，让孩子通过专业指导得到改善。
愿闻：真是很不容易。很多孩子小时候会有发音不清楚的情况，有些情况随着孩子年龄增长就自动转好了，但是也有很多时候需要咱们父母仔细观察，及时干预。小小鸟小时候也有这方面问题，为此我还专门考了个“语言发展专家”资质（Sprachentwicklungsexperte/in），为了深入了解她属于哪种情况，好更有针对性地帮她。
最后一部分是总结和展望，可以说说你最大的改变和收获吗？
四、总结和展望
ZT妈：在带姐弟俩学中文的过程中，我最大的改变是学会了调整心态。以前总是不经意地打开上帝视角，认为这个应该一学就会，那个应该记得很牢。经常忘记了要尊重孩子的发育规律，有时候她们不是不愿意，真是做不到。
每天只要坚持学一点点，累积起来，进步是很大的。可以说学中文磨练了我们全家的意志。
收获就是，当我们应时应景地提到古诗或古文，看到小Z甚至是小T也能体会到语言中的“时”与美；听见她们偶尔嘴里念叨着几句古诗；还有了自主阅读的勇气和兴趣，都让我们很欣喜，觉得我们的目标不会落空了。
愿闻：真为你们高兴！可以说说接下来中文和德语学习的计划吗？
ZT妈：小Z和小T的中文我们继续按照学堂的安排推进。小Z自己有一个新年计划，要学完六年级课本。这个目标其实不高，六年级上册她已经学了一半。
完成六年级后，我们会复习之前的课本。接着开始学七年级语文书。
小Z的表达训练还在继续中；写作一方面跟随课堂内容，另外我打算给她出一些题目做练习。德语会继续加强听和读的输入，增加词汇量和知识面。
现阶段我们的学习计划就是这样。
愿闻：这次访谈就到这儿了，非常感谢ZT妈真诚的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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