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经》6年来的感悟
本文为『愿者闻之』公众号第79篇原创分享，于2022年8月12日首次发布，全文约5200字。
这是2021年夏天我和小小鸟创作的一首小诗：
苦蓿
愿闻、小小鸟（插画：小小鸟）
苦蓿之花，在彼四方。沐风浴雨，艳若初阳。
苦蓿之叶，在彼四野。沐风浴雨，碧若翡玉。
苦蓿之子，启伞乘之。沐风浴雨，冀复安之。
这首小诗是我俩一时兴起，合力所诹。贻笑大方了，大家看看就好。
小诗四字一句，形似诗经体，一作完，小小鸟就笑嘻嘻地问爸爸：“别人看到了会不会以为是新出土的第306篇《诗经》呀？”鸟爸才扫了一眼就说：“连个生僻字都没有，一看就是假的。”
诗作成什么样，其实对我和小小鸟来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胡诹的过程很有乐趣。
有小伙伴给我发消息，好奇我们怎么想到作这样一首小诗。
那么今天这篇，就从我和小小鸟充满乐趣的小诗创作过程开始，和各位聊聊我们读《诗经》6年来的一点感悟吧！
01 《苦蓿》这首诗是怎么来的？
下面是我在一年前写的日记：
2021年5月7日、周五、阴雨转晴、2-13度
学校这周的通识课上，老师布置了一个作业：观察蒲公英。还发给每个小朋友一个记录用的小册子。
周一
周一，小小鸟和我在野外挖来一大棵蒲公英。
这是我俩第一次挖那么大的蒲公英。小小鸟顺便摘了一束来插花。
为了研究蒲公英的各个部位，小小鸟需要整个植株。我们敲掉根上大大小小的土块，从信箱里取来足够大的广告纸，把蒲公英平放在上面，搬进了房间。
研究开始，首先是测量各部分的长度，
记录并描述特征。
再用花作印章，
在观察册上留下印记。
接着把茎剪断，描述看到的现象，再用白色乳汁一样的液体在本子上留下印记。只见白色汁液很快变成了棕色，并结成硬硬的一小圈。
然后观察根，并描绘下来。
最后是仔细观察种子和“小伞”，并放大数倍后画出来。
周二
周二，老师给孩子们讲了蒲公英德语名字“Löwenzahn”（狮子牙）的来历。
故事的大意是这样的：
很久以前，非洲大草原上住着一个狮子大王。一天，有个很小的降落伞降落到他的国度，他没在意。
小伞落到地里，没多久就开出一朵黄色的花，又过了几天，黄花不见了，出现了一个白色的绒球。
狮子大王很好奇，凑近看绒球，结果鼻子被搔得很痒，就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眼神不好的红狐狸碰巧经过，只看到漫天飞舞的白色小点点，就跑去告诉百兽：“狮子大王的牙齿全掉啦！咱们可以不用怕它啦！”
所以，蒲公英的德语名字就叫“狮子牙”了。
周三
周三，老师带大家念了这首蒲公英的德语诗。（插画：小小鸟）
德语诗歌中文译文：
亲爱的小蒲公英
亲爱的小蒲公英，
我仔细地看着你，
屋前如此众多的“小太阳”里，
我在寻找最美丽的那些。
亲爱的小蒲公英，
我仔细地看着你，
你的小伞往前飘去，
不久你就会在别处生长。
周四
周四，小小鸟和我不约而同地想到，《诗经》里“多识于鸟兽草木”，会不会也有蒲公英呢？
说干就干，我俩查找一番，可惜没有查到。虽然有一篇讲到“蒲”，但不是蒲公英，而是指一种水生植物——香蒲。
我：“咱们要不要自己编一首？”
小小鸟：“好啊！可是蒲公英有三个字，《诗经》里的植物都是一个字或者两个字的。”
我：“是哦，像葛啊、藟啊，一个字就能代表一种植物，最多也就是蒹葭、卷耳这样两个字的，而且一听就不是现代名字，很有文化很‘诗经’的样子。”
小小鸟：“蒲公英会不会也有别的名字？就像我一样，不止一个昵称。”
我：“有道理。咱们查查。果然，你看，它还有这么多其他名字，‘华花郎、蒲公草、尿床草、婆婆丁、黄花苗、黄花地丁、黄花郎、木山药、浆薄薄、补补丁……’可惜，怎么都是三个字？！”
就在这时，一个名字跃入眼帘：“苦蓿！”
小小鸟：“两个字的！苦蓿！”
我：“苦蓿！这个名字好，听着好古朴，好‘诗经’啊！”
可是，怎么开头呢？
我：“诗经里很多诗是这样开始的，绵绵葛藟，皎皎白驹，呦呦鹿鸣……”
小小鸟：“小小苦蓿，怎么样？”
我：“嗯，‘小小’太直白了吧！得找个含蓄点的词。”
小小鸟：“采采苦蓿？”
我：“嗯，这个不错。‘采采卷耳，采采芣苢……’我们也可以采苦蓿嘛，不过采来之后呢？怎么编？”
小小鸟：“不知道诶！”
我：“嗯，有点难编。我们翻翻《诗经》，找找灵感。”
正说着，翻到了“羔羊之皮、羔羊之革……”
我：“这个好！我们可以说苦蓿之花嘛！就像你做研究那样，一个部位一个部位讲。”
可是很快又编不下去了，总是没法找出朴素、有韵味又有意境的组合。
我：“唉，还是书读得不够多，肚子里墨水太少。怎么办呢？看来得多吃点乌贼才好。”
……
下午，外面风很大，还下着雨，我们向往常一样出门散步。。
这都立夏了，除了到处都郁郁葱葱的夏天的颜色之外，真是感受不到夏意。风吹来阵阵寒意。我们走到对面山脚，走过小动物协会，走过农场。
小小鸟欢快地踩着水坑编着故事。我呢，一直在苦思冥想“苦蓿之花”后面该是什么样。
看到大片的草地上开满了蒲公英黄黄的花，绿色里衬着点点灿烂如阳光的黄色，真美好！想到蒲公英真是可以说无处不在，又想到最近学的诗经句子“在水之泗、在水之浒”，我忽然想到一句“在彼四方”。“苦蓿之花，在彼四方。”
看到被雨水洗刷过的花儿格外鲜艳，我想到“沐风浴雨，艳若初阳。”
第一段就有了。
再讲“苦蓿之叶”，和叶押韵，押个什么呢？“野”可以，诗经总是很多重复，反复咏唱，那就来一个“在彼四野”。
我自言自语：“叶子‘沐风浴雨’之后会怎样呢？”
小小鸟：“绿呗，洗完就更绿了。”
我：“怎么个绿法呢？绿如翡翠，太俗了。碧绿如洗，这个调调不太舒服。苍翠欲滴，也不好，完全没有新意。为了和上一段这句的结构相似，应该还是‘x若xx’比较好。”
小小鸟：“绿若水草，绿若青苔，绿若……”小小鸟大笑着踩水去了。
我思忖着，凭感觉，4434的调调似乎比较好听。想来想去，暂且“碧若翡玉”吧。
我和小小鸟说了前两段，她说：“有了花、有了叶，现在可以说‘苦蓿之种’了。”
我：“要不还是‘苦蓿之子’吧，有下一代，后代的意思。”
想到第三段形式上可以有些变化，我：“既然种子会乘着降落伞飞走，就叫‘启伞乘之’好了。它飞走了。被风吹，被雨淋之后，要落地嘛！希望它又能安定下来生活才好，那就‘冀复安之’好了。”
三段，完成！
我说给小小鸟听：
“苦蓿之花，在彼四方。沐风浴雨，艳若初阳。
苦蓿之叶，在彼四野。沐风浴雨，碧若翡玉。
苦蓿之子，启伞乘之。沐风浴雨，冀复安之。”
小小鸟听完，大声称赞道：“你真是个诗人！”
我：“是我们啦！你也有贡献。看来不用吃乌贼也可以，沐风浴雨，灵感涌之。”
回到家，小小鸟给诗配了插图。于是就有了文章开头的那份作品：
02 我们怎么读《诗经》？
细心的朋友可能已经注意到，在我们0-12岁中文学习规划中（点这里阅读原文，领取规划），中文起步的头几年，《诗经》都不是严肃的学习项目，而是做为“调剂”。
既然是调剂，就意味着它是轻松愉快的。
最早我们采用吟诵的形式读《诗经》。“吟”是有旋律地，“诵”是读。“吟诵”既不同于朗诵，又不同于唱，而是尽可能地保留文字本来的音调，并配上旋律的一种形式。
初听陈琴老师吟诵《诗经》，我觉得调调有些奇怪。但是听进去之后，感觉很有味儿且耐听。
同样是初次接触吟诵，当年学堂第一批两三岁的小娃，接受度明显比我们这些成年人要高。
每次课结束前，我们都会听陈琴版《诗经》。学得多了，每次时间只够挑两三首。小朋友点播的热情很高。会的小朋友就跟着一起吟诵。
吟诵因为有旋律，有助于记忆文字，几遍下来，小娃就记住了大部分的内容。
小小鸟小时候，我们在家几乎不会拿着《诗经》坐在桌前读，而是会在睡前，我抱着她，一边轻轻摇晃，一边吟诵《诗经》，柔和的旋律加上特有的韵味，能让小小鸟安静地待一会儿。前阵子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告诉我，很喜欢小时候睡前我“唱”《诗经》给她听。
听和读得多了，会增强娃对语言的敏感性和辨识力。2019年9月，我为5岁多的小小鸟朗读一本温情又励志的小说《外婆》，我之前在咱们交流群里推荐过。书中有一段写道：“江汉浮浮，武夫滔滔。匪安匪游，淮夷来求……”
读着读着，小小鸟看着我说：“怎么听着那么像《诗经》啊！”
我读完后，看书页下方的注释，这段果然出自《诗经》。
我想，这正是我们带孩子读文言所希望看见的：孩子积累起语感，并在文学作品中遇到时，觉得熟悉。
久而久之，也会因熟悉而生亲近。
还记得小小鸟在2021年7岁多时第一次接触《共和国脊梁 科学家绘本》第一辑（更多科学类童书，点这里查看书单），她反复翻看的是讲“屠呦呦”的那本，这套书中她最喜爱的也正是这本。
最初是因为“呦呦鹿鸣，食野之蒿”这句话，使她在八位陌生的科学家中，瞬间对屠呦呦感到熟悉亲切。
正因为初衷是为了娃对《诗经》保持熟悉感，所以一直以来，我们读《诗经》不求进度，而是注重反复滚动。
我从陈琴版《诗经》中选择了长度适宜的13首。小小鸟从2岁～6岁这四年中，主要以这13首吟诵为主。读的过程中不解释。我只在小小鸟询问时，才在读完后，讲解她能理解的部分。
渐渐地，当小朋友们的综合能力不断增强，从2020年9月起，我开始在学堂课上给孩子们讲《诗经》。截至2022年7月，已初步讲解了34篇。
03 《诗经》离我们很近
诗三百篇，包罗万象，讲周王诸侯，家国天下，但大部分是讲普通人的生活。
因为当时天子想了解百姓的生活，就专门设置了“采诗官”的职位。采诗官到各地采集百姓生活的素材，编纂成诗，收录于“十五国风”。
这些诗有生活基础，因此特别真实。又因为几千年来，人性没有改变，古人的很多情感，如今我们读来也完全可以体会。品读这些诗，好比与古人隔空对话，不知不觉中已然置身于诗中的世界。
在给孩子们讲《诗经》时，我不是按整本书从前到后的顺序，而是挑着讲。
我会从离孩子近、容易理解和产生共鸣的内容讲起。
比如《国风·邶风·凯风》，讲孩子体会到妈妈有多辛苦和不容易。《小雅.棠棣》讲兄弟之间的情谊。《小雅.伐木》歌颂友谊。《国风∙秦风∙无衣》讲战友之间团结互助、同仇敌忾。《郑风˙羔裘》赞美正直的官吏。《国风.鄘风˙干旄》讲卫文公招贤纳士，治理国家。《国风∙秦风∙渭阳》讲秦康公送舅舅重耳回晋国做国君，即晋文公，《渭阳》被誉为送别诗的鼻祖。
很多诗篇讲国家战乱，流亡者生活凄惨，《国风∙王风∙黍离》就是其中一首。
《齐风˙鸡鸣》讲妻子叫贪睡的丈夫起床去上朝。《郑风˙缁衣》讲妻子给丈夫补衣服。
……
每首诗的背后都有一个故事或是一个场景。读诗，了解背后的故事，体会其中的情感，《诗经》记录了古人生活中的点滴，字里行间表达着普世的情感，孩子们因此发现，《诗经》离我们并不遥远。
04 有推荐的《诗经》版本吗？
对孩子来讲，尤其是小娃，很长一段时间里主要还是吟诵或者诵读，体会音律和节奏之美。既然是用来诵读，个人认为尽量挑选字体大些的版本。
比如下图中的绿皮版：
不过这个版本的缺点是没有解释。
我在制作学堂课件的时候，主要会参考程俊英的《诗经译注》，
同时参考王秀梅译注、中华书局出版社出版的《诗经》上、下册，
以及姜亮夫的《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出版）
准备一本《古汉语常用字字典》挺管用，遇到不确定的字，可以随时查询。
有小伙伴在用中华书局出版的《诗经诵读本》，有诵读，有插图，有注释，有译文，一并收录在此。我自己没有用过，感兴趣的读者朋友可以进一步了解。
此外，我也想与各位父母朋友分享两本李山老师的书：《大邦之风》李山讲《诗经》，
以及 对话《诗经》，
这两本书在“微信读书”里就可以搜到。看完这两本书，我们对《诗经》会有更多更全面的了解。这对我们带娃读《诗经》也起到积极的作用。
此外，B站上也可以观看李山《诗经》导读（全69讲）。
05 47篇《诗经》目录
下面是我们贯渊学堂第一届16级学员截至2022春夏学期所吟诵或学习的《诗经》篇目。
其中前13篇为陈琴吟诵版长度适合的篇目。后34篇为我在课堂上初步讲解的篇目。
一、陈琴吟诵版：
国风∙周南∙卷耳
国风∙周南∙螽斯
国风∙周南∙桃夭
国风·邶风·击鼓
国风∙卫风∙淇奥
国风∙卫风∙木瓜
国风∙齐风∙东方之日
国风∙齐风∙南山
国风∙魏风∙硕鼠
国风∙秦风∙蒹葭
小雅∙鹿鸣之什∙鹿鸣
小雅∙南有嘉鱼之什∙蓼萧
小雅∙谷风之什∙鼓钟
二、2020秋冬学期（本学期10篇，共计23篇）
国风·邶风·凯风
国风∙王风∙采葛
小雅∙鸿雁之什∙鸿雁
国风∙王风∙黍离
国风∙桧风∙匪风
国风∙秦风∙渭阳
国风˙邶风˙北风
国风∙秦风∙无衣
国风∙召南∙鹊巢
国风∙周南∙兔罝
三、2021春夏学期（本学期11篇，共计34篇）
齐风˙鸡鸣
秦风˙终南
小雅˙白驹
唐风˙蟋蟀
卫风˙考槃
王风˙葛藟
魏风˙园有桃
小雅˙采薇
小雅˙伐木
小雅˙黄鸟
小雅˙菁菁者莪
四、2021秋冬学期（本学期8篇，共计42篇）
小雅˙鹤鸣
邶风˙匏有苦叶
小雅˙棠棣
郑风˙羔裘
郑风˙缁衣
卫风˙伯兮
魏风˙十亩之间
鄘风˙干旄
五、2022春夏学期（本学期5篇，共计47篇）
秦风˙车邻
郑风˙溱洧
周颂˙赉
齐风˙甫田
唐风˙山有枢
欢迎加入“愿者闻之交流群”，与海内外用心娃妈娃爸交流切磋！
请先长按以下二维码添加小助手并留言“申请入群”。
提示：群里每日进行大量经验心得分享，消息量大。
群风积极严谨，对广告和灌水零容忍，入群请慎重。
